往常宗门派遣新弟子下山历练，通常都会等上半月之久，可这次却提前了许多日，未免太过匆忙，不合情理了。
所以洛璃才有此一问。
沈书没有她思量的那么多，仅是点了点头回答道：“师姐可是有什么问题？”
“没有。”
洛璃摇头，略微沉吟想有一会儿，又看向沈书道：“黑莽山脉外围虽没什么危险，但也不是什么善地。师弟还是多加小心些为好。”
沈书应声，“谢师姐关怀，沈某记下了。”
洛璃说的没错，这是他第一次下山历练，自然需得谨慎再谨慎。
其余的，洛璃也没什么好嘱咐的了。
“刷拉。”
月下惊鸿，清越的剑鸣声响起。
一柄长剑忽然被递了出来，放到沈书的眼前。
沈书不解其意，低垂的眸光诧异地看向那柄泛着森然寒芒的长剑，“师姐这是？”
这是一柄连鞘的深黑色长剑，乌光如墨，看上去平平无奇。
“据我所知，师弟如今还没有一件称手的兵刃，此番下山历练，无剑不可。此剑名唤'墨'，为上品法宝，乃我早年随身所用，如今送予师弟，还望师弟不要嫌弃。”
她说的轻描淡写，仿佛送出的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凡器，而不是价值连城的法宝。
可落在沈书的耳中，却是另一种意味。
修界修士所用武器，统称为法器，一般有三个大等级，曰法宝，灵宝，玄宝，每一个分级内又有上中下三品之分，正好对应修士修行的九个等阶。
沈书的确需要一把趁手兵器，但洛璃如今所赠的这柄长剑，无疑太贵重了。
他怎敢受。
洛璃见他迟迟不肯收剑，秀眉微蹙，淡声问：“怎么？师弟是觉得我这墨剑太过寒酸，看不上。还是嫌弃师姐早年用过，有辱师弟清贵？”
声音微微一沉，语调也变冷。
她的性子素来清冷，即使对待同门也极少用重语气，但此刻显然是有些不悦的。
沈书见师姐误会了自己的意思，忙解释道：“我并非此意，只是觉得此剑太过贵重，实难担当。”
“我已送出去的东西，从来没有收回的道理。”
洛璃的强势让沈书不由感到无奈，心下也不好别了她的意。
乖巧的接过，留着暖意的触感让沈书的指尖一颤。
洛璃见他收下，薄寒的俏脸这才缓了几分。
“师弟可立刻滴血认主。”
沈书依言照做，轻微的灵力划开右手食指，手指尖轻轻一弹，便有一粒殷红的血珠从他的指尖冒出，滴落在乌光如墨的剑身上。
那一刹，沈书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。
只见红血渐渐融入剑身，在它逐渐消失的同时，长剑震颤。
"嗡！"
一声清亮的剑鸣响彻整座庭院，周遭空气也为之一荡。
握着剑柄的手，虎口被震得发麻。
而就在红血完全消失的刹那，乌光乍闪，就像是水墨被晕染开来，沿着剑柄迅速蔓延至整把剑身，不过须臾，原本如墨般的剑身颜色骤然转换成一片银白。
露出原本的底色。
这一变化，沈书自是瞧得真切，虽然是短暂的变化，但那种凌厉锋利之态，却是不可磨灭的。
讶异的同时，洛璃的话音在耳边响起。
“灵剑已认师弟为主，日后你只需将灵力注入剑身，即可催动它。"
沈书抬眸看向她，一抹欣喜跃于眼眸。
而那墨剑也是静静的躺在沈书手中，剑身流溢的墨水长韵一瞬敛尽，那滴落的鲜血已经被吸收殆尽，再无痕迹。
一种莫名的心神联系，从剑上传递给他，仿佛他们本该就是一体，彼此呼应。
沈书的手指，搭在了剑柄上，将三尺长的青锋归入鞘中，他上前一步，持剑的双手作抱拳状，郑重其事的朝洛璃拱手作揖，“谢师姐赠剑。”
他的目光灼灼，却没有半分轻浮，其实沈书还想再说些什么感激的话，或又觉得那样太过矫揉造作，故而也只能作罢。
最终汇聚于喉间的，只有一句简单的谢字。
他从人间孤岛来，孑然一身，带着一身伤痛，对未来的路茫然无措，毫无寄托。
他自认为不是什么修道奇才，更无什么资质，而支撑他走下去的，也就只有那一份被埋藏在心底的执念罢。
但这一路走来，他遇到了太多的人，也听到了太多的话。
这些，都让他心潮澎湃。
原先的那股不安、惶恐，也逐渐随着他进入天衍宗的这段时日，一点点的消散掉，被抚平。
这是好现象。
搁浅着尘世的鱼，在最后一刻被救赎，那份感激的心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比拟的。
而那清浅眷恋的水乡，便是它最后的依靠与归宿。
来之不易的安定，让他不再彷徨，不再孤独。
眼角微微弯起，唇边噙着浅笑，他的心中是满足的。
洛璃将他的神色尽收在眼底，唇角亦是不经意的翘起，露出了满意的神色。
此举赠剑，果然是个明智的选择。
沈书给她的感觉很干净，心性也是十分纯粹，与他相处，她甚至不必花费太多的精力。
这个师弟，她真是越来越喜欢了呢。
而现在，你就好好抱着这份感恩的心去努力吧，不要让我失望才是…
……
夜，寂寥
窗外欲雨，风吹树梢。
老旧的门扉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。
屋内，靠墙摆放着简单的桌椅，桌上摆着一盏琉璃灯盏，暖黄的灯光照亮一隅。
沈书的目光透过窗外篱园，凝视着夜色。
佳肴的香气，在房内飘逸，勾起了他肚中饥肠辘辘的饥饿感，逐渐回神。
一日三餐，已然成为了沈书的生活习惯，就算踏入了仙籍，成为修士，每日也不例外。
到了吃饭时间，就该饱餐一顿。
他在桌前坐下，可看着这满桌的菜肴，沈书忽然有些不知从何下筷。
其实他是想叫上洛师姐一起用餐的，可仔细一想，师姐那般修为的修士，大抵会很少感到饥饿。
这山野粗粮，怕是又难入她的口。
念及此，沈书便放弃了这个打算。
他又转头看向桌案旁的那柄墨剑，心中思绪百转千回。
到底…
该回报些什么好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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